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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里的盼年


文 / 许  放(肢体残疾)


    雪花漂白了山川大地,夕阳把大红灯笼照得靓丽耀眼,高高的灯笼杆直立在家家户户的门口,五颜六色的彩纸像一面面旗帜,在风中飘扬,炊烟缭绕,为小小的村庄涂上了一抹夕阳里的吉祥。
 
    每当雪花纷飞,我就怀想过年的样子。盼望过年是小孩子的天性,听说谁家淘米了,杀年猪了,我盼年的心就更热切了。

    吃饭的时候,趁全家人都在,我会旁敲侧击地念叨,谁家包了两缸粘豆包,一缸白面的,一缸黄米面的,谁家做了年糕,谁家给孩子买了新衣服,谁家连大块糖、冻梨、冻柿子都买完了。这时候,爸爸停止了咀嚼,眼神巡视一周,停在妈妈的脸上,妈妈会意的微笑,先不说话,瞅瞅哥哥们又看看我,表情凝重:“小孩小孩你别盼,过了腊八还有二十一天半,小孩小孩你别馋,过了腊八就是年。”爸爸笑呵呵地接过话茬说:“这几天就发工资了,你看看家里过年缺啥少啥就买了吧,省得孩子们惦记,再给这小丫蛋子买两条红绸子。”这时候我心里偷笑,用眼神偷偷瞥一眼大哥、二哥,最后把眼神落到三哥脸上,一眼睁,一眼闭的示意三哥快说鞭炮的事。大哥通常都是闷头吃饭不出声,二哥嘴里嚼着小米饭,发出叭答叭答的声音,小眼睛眯起来会心地笑了。只有三哥大眼珠子来回折腾,转个不停,笑嘻嘻地说:“我这衣服也坏了,”边说边站起身来,让大家看看他膝盖处的蓝、黑、黄的补丁。“也得给我和二哥买几挂小洋鞭(鞭炮)吧?不得给我妹买几包磕头了(小蜡烛)?”爸爸急忙应声说:“买,买,都买。”

    我的盼望由此更强烈了,每天父亲一下班进门,我先观察父亲的表情,见没有动静,便小声地说:“爸爸,怎么还不开资呀?”父亲摇摇头,“还没呢,会计正做工资表呢。”我悻悻地走开了。

    爸爸如果开工资了,就能从爸爸的表情上看出来的,一进屋,爸爸就会微笑的大声说:“那个掌柜的,我们开工资了。”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把钱掏出来,这时母亲应声从外屋(厨房)走进屋,一边在围裙擦手,一边伸手接爸爸递过来的钱。妈妈一边数着钱一边叫着我们的乳名说:小二、小三还有小丫蛋子,下午和我去办置年货吧。我们就喜笑颜开地答应着,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。

    尽管这顿中午饭还是酸菜土豆汤,小米饭就咸菜,但是一家人有说有笑,吃得乐呵呵。不等妈妈刷完碗。我们就穿好衣服,站成一排,等着妈妈带我们出发。

    到了供销社,我们看这也好,看那也好,不停地指着各种商品,对妈妈说“妈妈,该买做衣服的布料了,妈妈,该买对联、挂钱了,妈妈,该买瓜子、糖果了。”妈妈笑着应付着:“别急,买!每样都给你们买点,过年了嘛!”这时售货员就会听从我们的指挥,从货架子上拿出我们要的商品,售货员就会问:“你家老大咋没来?”妈妈回答去磨面粉了。糖球刚过完称,我就迫不及待地伸出小手去抓,三哥一把按住我的手,“等过年再吃。”妈妈就会抓几块糖球放到我手上,回过手又给二哥、三哥一人一块糖。三哥做着鬼脸,用手刮着我的鼻子:“小馋猫,就你多。”我笑嘻嘻的逗他,“给你一块,”等他伸出手来接,我急忙收回手,跑得远远的,手不停地示意,“你过来拿呀!”这时三哥瞪起大眼睛,狠狠地说:“等回家我不收拾你。”

    回来的路上,我们大包小裹的,遇到路人就会打招呼说:“老许大嫂,领孩子办年货去了?真没少买啊!”妈妈微笑附和:“过年了吗。”二哥虽然长得瘦小,但是冻梨、冻柿子在他肩膀上压弯了腰,还是一路小跑往家赶,就像什么也没拿似的。三哥手里拎着鞭炮、糖果、咸盐、酱油等,一边走着一边儿哼着歌,显得十分开心的样子。妈妈一手挎着篮子,一手牵着我,一边走一边跟我说“这回我们的年货都办齐了。”我想着妈妈篮子里的红底兰花的布料做的花衣裳,想着那两条红绸子做的蝴蝶结在我的头顶飞舞,我的内心就像有无数的鲜花开放一样。

    回想着小时候过年,那时可真有盼头啊!贴对联,挂红灯,扭秧歌,拜大年,穿新衣,放鞭炮,玩花灯,吃饺子,啃冻梨,欻嘎拉哈,真是吃喝玩乐吉祥年!

    盼望是人们的天性,小时候盼望过年,长大后盼望考上理想的大学,工作后盼望提职加薪买车买房结婚生子,到了中年盼望父母全家老小身体健康、孩子学业有成。人生就是在盼望中成长老去,那些生活过的片段,就是一颗颗记忆里的珍珠,永远发光。